秦妄好几次都有些恍惚。
他要是没记错的话，颜绪是来报仇，而不是来修养身心的吧。
不过小姑娘这模样，倒是总是容易让人忽略她的意图。
或许，这也是颜绪高明之处。
而他这辈子都注定学不会这份心性。
秦妄在心中喟叹一口气。
然后随她一同坐下，靠着椅背在这里坐着，也不知道颜绪为什么会在纳戒里放这么多糕点。
但是此刻吃着糕点看风景，倒是也的确别有一番风味，好似连心头的烦躁都会被压下去几分。
四周刚加入乾坤宗的弟子也是被两人赏景吃糕点的惬意模样惊到，但很快，他们的话题就转向了刚才的赵梦槐和杜宏文身上。
“你觉得赵梦槐怎么样？”小姑娘忽然开口。
许是四周人都在讨论，所以小姑娘的话题也落在了赵梦槐的身上。
“不怎么样。”秦妄缓缓回应道。
“她看似温和柔意，但眼底总有没有掩饰好的嫌弃和鄙夷。”
“你之前应该和他她相处过吧？”
听到秦妄的话，颜绪笑了笑，脸上扬起了笑意，“的确相处过，你的感觉也没错。”
“不过当时她见了我也得喊一声师姐，倒是没有将那些花花肠子用在我的身上。”
记忆里，一开始原主也是觉得赵梦槐温柔可人的，只是慢慢地，她就发现这个师妹有种变态一样的爱好。
原主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，只是提醒了两句，后来就没怎么跟赵梦槐接触过了。
“听你的语气，似乎也挺不喜？”秦妄询问道。
“没有。”颜绪摇了摇头，她也不是看了谁都不喜欢的，毕竟大部分人都入不了她的眼。
似乎是听明白了颜绪话中的意味，秦妄难得地扯了扯嘴角，笑了笑。
那能和她一起走到现在的自己，是不是已经入了她的眼？
心动这种事情，来得突然，让人无法招架。
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，可秦妄就发现心脏有些不受控制。
可小姑娘显然没有任何察觉。
“这糕点香甜，若是玄烛和哥哥在，肯定也会喜欢。”小姑娘撑着下巴，缓缓开口。
秦妄身子微微顿住，然后就想起来之前在颜绪身边见过的一个男人。
长相普通，但气质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人。
他垂了垂眸子，被一双大掌捂着的心脏，更闷了一些。
颜绪没有留意秦妄的状态，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，她只是咬着糕点，然后觉得自己竟然有点儿想沈玄烛和哥哥。
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，是颜绪之前鲜少有的。
很新鲜，也很有趣。
颜绪放任这种情绪蔓延。
到晚上回到房间的时候，就没忍住拿出来和沈玄烛离别的时候他送的通讯灵玉。
将灵力传入灵玉之中，等待着对方的回应。
而此刻，正在寒潭中的人身躯微微一震。
他的眼眸通红，双手都被铁锁链缠着，大半截身子泡在寒潭之中。
他穿戴整齐，只是衣领下的皮肤出现了怪异的黑纹。
淮景守在寒潭之外，听着里头已经持续了两日两夜的低吟声，眉头始终紧拧着。
他理解主子的想法。
主子不想太过依赖一个人，所以趁此机会自己硬扛心魔。
但是，心魔也在不断成长，他每一次心魔发作，都会比上一次更加暴戾，更痛苦。
铁锁链是沈玄烛亲手弄的，是他让淮景给扣上的。
上方全是沈玄烛师兄们弄上去的阵法和符箓，是能压制心魔的。
两日了，沈玄烛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遍又一遍。
这种痛苦，不是身体上的痛苦，而是理智和心魔对峙时矛盾的痛苦，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撕成两半。
忽然，一道异动响起。
沈玄烛眸底汹涌的杀气好似也稍微凝滞。
他努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。
一道轻软的嗓音，在山洞寒潭之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玄烛？”小姑娘带着试探的声音响起。
她不会知道，沈玄烛要怎么克制，才应了一声毫无异样的“嗯”。
听到对方的回应，小姑娘开门见山地说道：“我今天吃了你买的糕点，有点儿想你。”
颜绪向来不会弯弯绕绕，说话也打直球。
即便颜绪自己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思。
沈玄烛的痛苦好似都减轻了几分。
想他？
按照小姑娘的脾性，是想和他打架才对。
有些好笑。
他手指微动，连带着铁锁链也跟着微微动起来。
颜绪捕捉到了一些怪异的响动，但很快又被沈玄烛那好听的轻笑声吸引了注意力。
“在乾坤宗……怎么样？”沈玄烛话语精简，语速很慢很慢。
很奇怪，以往心魔发作，他哪里还有理智？
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，在听到她的声音的那一瞬间，理智就缓缓回笼了。
一提到乾坤宗，小姑娘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，从弟子选拔开始说个不停。
她没有跟别人分享这些事的兴趣，但是听到了沈玄烛的声音，听到了他的问话，小姑娘便十分有分享欲。
“恐惧之门里，你见到的人，是谁？”他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顿。
颜绪感觉有点儿奇怪，但他似乎很好奇这个问题。
“是……我讨厌的人。”颜绪开口，“不要说他了。”
“你是不是心魔发作了？”颜绪忽然想到了什么，有些担忧地问道。
她差点忘记了。
每次心魔发作，沈玄烛都要待在自己身边的，可这一次没有。
“嗯，但没关系。”沈玄烛缓缓说道，“听到你的声音，就好很多了。”
是一记直球。
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处。
“那我继续陪你聊天，你也陪我。”颜绪干脆躺在床上。
“嗯。”沈玄烛垂了垂眸子，将喉咙的腥气压下去。
很痛苦。
但好像也不是不能抑制。
即便只是听到声音，都会好许多。
一整个晚上，小姑娘都在说着些天南地北的事情。
沈玄烛偶尔会轻轻应一声，没有多说话，许是不想痛吟出声。
直到要求集合，小姑娘和沈玄烛才中止了聊天。
空荡荡的山洞，那道轻软的声音没了。
只留下沈玄烛一声绵长的喟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