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擅长宅斗，擅长玩儿心眼。
来到她不擅长的领域，心里难免有点慌。
周湛萌生了逗逗她的心思，往旁边挪了挪，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。
“过来躺着。”
有风吹来，以天为被，以地为床，这种经历，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，躺下看到月亮照在头顶，她就觉得害怕。
“如果沈案兴真的支持荣王呢？殿下会怎么办？”
沈茉冉自以为机关算尽，自以为能左右沈案兴的想法，但是事实上，哪怕重生一次，她也没有把握。
如果沈案兴还支持周裕，那么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她大概能猜到，但他若是换个皇子支持，后面的事情，她也预料不到。
往后的事态发展，已经偏离了上辈子的轨道了，她不知道自己往后能不能应对。
她坐着没动，周湛还当她为了刚才的事情不好意思。
“我们今天晚上要在湖上飘一整夜，你打算一直坐着？不嫌冷？”
夜里的风凉嗖嗖的，他不说沈茉冉还没有感觉，这会儿才突然觉得冷。只是她稍微一动，船就往两边晃悠，周湛也没有起来接她的意思。
稍一犹豫，沈茉冉手脚并用小心地爬过去。
她的神态模样逗得周湛欢快地笑出了声。
笑的沈茉冉心中一恼，在他胳膊内侧拧了一把。
“笑什么笑！等沈案兴真的支持荣王，你就哭去吧！”
她一直提起这件事情，说明她最在乎，沈案兴的态度不仅决定着她在王府的地位，还决定着她这辈子能不能坐上皇后的宝座。
别看沈案兴在府上不把他们当成人看待，但他是真有两把刷子的，要不然不会从一介寒门爬到如今的位置，也上辈子也不会把周裕送上皇位。
他很关键！
周裕却不甚在意地揽着她的肩膀，轻声说道：“我从小到大的经历只告诉我一件事情……那就是对任何事情不要抱有太大希望，越想要的东西，就越要告诉自己我不想要，否则它就会从身边溜走。”
“母妃，外公，舅舅，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，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深宫里，渴望着父皇的恩宠。”
“我日日诵经祈祷，但是到最后仍旧什么也没有。”
明亮的月亮上也会有阴影，那是嫦娥的月宫和桂花树。
花前月下……有那个味道了。
“沈案兴是不是支持我并不要紧，对于不能把控的人，我从来没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！”
也就是说，他娶她并不是因为沈案兴的权势？
沈茉冉瞪大眼睛看着他。
周湛侧脸，目光与她对上。
“当初的赐婚，不是你算计的吗……”
沈茉冉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，哦了一声，想到自己最初选他的原因，觉得人生如戏。
乐声越来越近，沈茉冉抬起脑袋又被周湛按下去了，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。
水波推着船头轻轻撞上画舫，但是没有人发现，隐约听见上面的说话声。
画舫之中。
“不知今晚的酒水是否合相爷的口味……”周荣亲自动手替沈案兴满上，“今晚的歌舞乐姬，相爷若是喜欢，本王回头就将人送到府上。”
沈案兴捋着胡须笑道：“殿下这份心意，老夫心领了。”
别的却是不肯再多说一句，周荣揣度着他的用意，让下人拿上来一整套白玉雕刻而成的酒具。
“葡萄美酒，就应该用白玉杯，本王府上有几坛上好的葡萄酒，回头一并让人送到府上。”
沈案兴身为宰辅，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，这一套白玉酒壶，倒是够格让他珍藏。
“小酌怡情，多谢殿下慷慨。”
周荣今晚将沈案兴请来，曲儿也听了，礼也送了，还有事情想让他帮忙。
“本王门下有几个考生今年高中，分配的地方有点偏远，能不能请相爷酌情改一改……”
沈案兴把控着吏部，就等于掐住了所有党派的命脉，除非是伯安魏赫言这种能在曜帝跟前说上话的人，有这个能力给自己人安排官职，没有实权的皇子想在朝中安插一个人，都要经过他的手。
这也是周裕非要娶沈家小姐的原因之一。
皇子党在朝中哪个地方，安插了什么人，沈案兴一清二楚。
他高兴了，手里就漏几个名额出去，不高兴了，就把名额捏紧，牵着皇子们的鼻子走还得让他们乖乖送礼。
周荣这么些年，还是头一次抛头露面来找他。
这个架子，他自然要拿捏。
“不知道殿下看上哪个位置？”
老狐狸自然不会做让自己亏本的生意，什么位置对应的价钱不同，周荣来之前，卓闻已经明码标价给他做过功课。
“盐运，河道，织造。”
摊子铺开，才有进项。
要的都是肥差，对应的价码……
沈案兴眯着眼睛，捋着胡须说道：“殿下应该早点来找老夫，说不准还能捡个漏，如今皇上朱笔御批，就连老夫也做不到同时在这几处做更改。”
周荣先前听俞世博的，行的正坐得直，不肯自降身价来讨好沈案兴，错失了机会。眼下被卓闻提醒，才又动了心思。
只要钱送到位，有的是办法让分配到这个职位的其他人上不了任！
到时候替补的名单，不还要经过沈案兴的手！
沈案兴这种权臣不缺钱，也不缺稀罕物件儿，但是真正稀缺的东西还是能够打动他的。
周荣拍拍手，四个下人抬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进来。
动手掀开红绸，托盘上端坐着一尊奶白色的珊瑚石雕刻的南海观音佛像。
观音佛像并不稀缺，稀缺的是这一块儿珊瑚石，足有三岁小孩那么高。
“这尊菩萨雕像来自南海，正巧在观音菩萨的道场，又由能工巧匠耗时三个月精心雕刻而成，不知相爷是否满意？”
这尊观音雕像是周荣原本打算送给宋国公夫人的寿礼，如果能帮他办成这件事情，寿礼可以另寻，就算不出彩也无关紧要，反正宋国公府是周宸的外家，他就是送上再稀缺的礼物，人家也不会多看他一眼。
弄权者嘴上说着不信鬼神，但是在家中没少烧香拜佛修身养性，这份礼物让沈案兴没办法拒绝。
“殿下这份礼物，可是折煞老夫了……”
沈案兴捋着胡须，却没说拒绝的话。
周荣笑道：“能讨相爷喜欢就是它的福气，否则只能堆在库房落灰，再好的菩萨也解救不了苍生……”
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听进去的沈茉冉啧了一声。
沈案兴哪里是借机收礼，他是顺着台阶给周荣卖好，态度模棱两可，一旦周荣得势，他趁势就能上位。
万一周荣不成，他也能抽身。
狡兔三窟，说不准沈案兴对其他皇子也是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