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步，都像是走在棉花里一样。
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关系，嘉意整个人昏昏沉沉。
湿漉漉地上了车子的后座，她最后望了一眼机场，深吸口气，克制住声音的颤：“回去吧。”
司机正要答应，前方，喇叭声响了起来，一辆银色的小车缓缓行驶过来，挡住去路。
停定后，车门一开，身型纤弱的年轻女人打着一把透明的伞，走下车子，朝这边过来。
楚心悦走到夜家车子的旁边，停住了脚步，举着伞，美眸烁然，凝视着车窗内的嘉意，示意她出来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楚二小姐吗？是不是找您有事？”司机一讶，回过头，看了一眼嘉意。
嘉意也看到了楚心悦驾车过来，这会儿根本没什么心情去猜测她到底要干什么。
她迅速收拾好心情，让司机先等一会儿，撑着伞下了车子。
车外的雨稍微小了点，却还是淅淅沥沥的。
“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情？”嘉意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跟常人一样。
楚心悦默默端详着眼前的人，一看就是刚刚哭过，眼皮子微微浮肿，鼻头粉红，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哝哝的，带着深深的鼻音。
尾随两人车子后面，她才知道，夜宸带嘉意来机场，竟然是想要送她离开s国，去找那男人的。
那一瞬间，天知道楚心悦多么高兴，希望又燃了起来。
可是看见嘉意没有选择离开，她的心情又狠狠跌宕了下去。
楚心悦声音仿佛跌进了冰窖：“我来只想问你一句话。”
“说。”
“几年前，你真的救过夜宸吗？”
嘉意一怔，不懂为什么她提起这个，半天才开口：“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。”
这件事，也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，可偏偏就是记不起来。
楚心悦语气更加清冷，慢慢逼近她：“你自己到底有没有救过夜宸，难道真的会不记得？还是故意将错就错，为了让夜宸对你产生好感？”
一股比风雨还要冷冽的风扑过来，嘉意终于可以确定了，面前的这个二姐真的对夜宸有意思，不然不会这样质问自己！
“夜宸送的裙子是你剪烂的。晚宴上，那些千金小姐议论夜宸，也是你害她们出洋相的，马场上，你也是故意害我差点摔马的……这一切，全是因为夜宸，对不对？”
楚心悦昂起骄傲的下颌，唇角勾起一线冷光：“你不要转移话题，我只想知道，你到底是不是真不记得救过夜宸没有？”
嘉意目似琉璃，盯住楚心悦：“不是我做的，我不会认，是我做的，别人也抢不了。可是我现在是真的不记得。我也从没有在夜宸面前主动提起当年是我救了他，是他自己这么认为的。”
楚心悦手中的伞，滑落在地上，溅起一阵水花，一瞬间仿佛心神崩溃了一般，泪水涌出眼眶：
“你怎么可能记不起来？当年救了夜宸的，明明就不是你，不是你——你去告诉夜宸啊，你去跟夜宸说不是你，救了他的明明就是我，为什么他会认为是你，为什么，为什么！——”
嘉意惊住。
她本来就怀疑，自己是个旱鸭子，根本不会游泳，当年怎么可能救溺水的夜宸呢？
难道当年救夜宸的，不是自己，而是另有其人？！而这个人，不是别人，竟然是楚心悦？
看楚心悦的样子，也绝不是撒谎。
看来，楚心悦早就对夜宸情根深种了。
嘉意蓦然心念一闪，一把攥住了楚心悦的手腕，语气冰凉：“所以，利用旅游，在华夏把我推下山坡的，是你，对不对。”
楚心悦咬紧牙关，泪水汲住，想要挣住她的手：“你说什么——”
嘉意凝住她不放：“都到这个地步，你还不承认有意思吗？夜宸是你从小到大的梦中情人，从我被你妈咪带回家为楚心愉代嫁的第一天开始，你就暗中恼恨我，把我当成了你的假想敌！直到临近晚宴，你看到我快要被楚家推荐给夜宸，你终于忍不住了，趁着旅游的机会想要害我！你认为我一死，你妈咪又舍不得楚心愉嫁给夜宸，就没有女人会嫁给夜宸了吗？夜宸从此就能继续活在唯你一人所有的梦幻中了？笑话！我跟你说，他是夜宸，是这个国家的王储，就算我们楚家女人都死光了，他也会有妻子，而这个妻子，永远——都不可能是你，明白么，二姐。”
这是嘉意第一次喊楚心悦二姐，两个字，却宛如钢刀，直插楚心悦的心房！
尤其最后一句话，让楚心悦蓦然身子一软，仿似被人拉回了无情的现实。
是啊，就算楚家的女人都死光了，甚至南伽的千金小姐都死光了，夜宸的妻子都不会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自己。
嘉意忍住愠意，贴近楚心悦的耳边：
“我还要告诉你。就算夜宸误会是我救的，也怪不了任何人，只能怪你自己自作自受，因为你害得我失忆，让我没法跟夜宸解释！”
楚心悦惊住。
说到底，是她自己害了自己?
嘉意松开她的手，退后几步，朝车子里走去。
楚心悦醒转过来，冒着雨哭着朝嘉意喊：“好，现在你知道是我救的夜宸，那你去跟他解释啊……
雨淋得她浑身透湿，什么尊严，温雅，全都抛到了一边。
她不求别的，只求让夜宸不要误会自己是个抢妹妹功劳的人，想要在自己心怡的男人心中，留一个好印象。
嘉意步一止，蓦然有些失神。
虽然她恼恨楚心悦，虽然这个弱智纤纤的二姐原来不是冰雪美人，而是蛇蝎美人，可却不得不说，嘉意羡慕她的这份勇气。
为了夜宸，楚心悦完全可以抛却自尊，这样的执着。
也许，她在感情方面所欠缺的，正是楚心悦的这点坚持……
顿了半会儿，她心情又暗淡下来，收起伞，身子一弯，进了车子里，唇一动，车子发动起来，背离机场而去。
嘉意冷漠而决绝地上了车，刺痛了楚心悦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