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，我下意识地朝那方向瞥了一眼。
回廊里，一个穿着侍女服的小丫头正被一旁年岁稍大的嬷嬷训斥着。
只是，那小丫头非但没有半点知错的意思，反而同嬷嬷辩解着。
“嬷嬷，下回我不吃就是了。”小丫头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委屈道：
“若不是嬷嬷一连罚了我三日不许吃晚饭，我也不敢偷吃糕点啊……。”
“你还有理了？。”嬷嬷拧着她的耳朵骂道：“我可不是葛嬷嬷，由得你这不守规矩的性子。”
说罢，那嬷嬷的手就扬了起来往她脸上招呼。
却不想那小丫头忽然跳了起来，不仅躲开了嬷嬷的巴掌，还在她手上留下一排牙印。
嬷嬷愤怒的惊叫着，嘴里喊着要扒了她的皮，屋内的侍女被唤了出来，纷纷上前替嬷嬷抓住那小丫头。
我看着在一众人中跳来跳去的小丫头，脑子里莫名浮现了许多年前那个身上带着奶香味儿的阿薇。
我转头，瞥了眼身后的侍从，侍从会意，上前呵斥了众人。
那小丫头逮着机会就立刻溜走了，看着她那机灵的背影，我忍不住笑了笑。
心情忽然愉悦了起来，从月梨宫回来，处理完正事，我忽然想起白日的情景。
招来侍从，淡声问道：“去查下那个丫头。”
侍从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，随后点头，恭敬道了声是。
侍从办事利落，不过半个时辰，就回来了，“回陛下，那女子是司衣局葛嬷嬷的义女，唤作苑薇，今年十一岁。”
“苑薇……。”我念着这个名字，想着她今日得逞时那双狡黠的眸子。
她与阿薇是不是同一个人呢？
“陛下若是喜欢苑薇姑娘，让她来秦政殿伺候就是了。”侍从木南伺候了我许久，颇了解我的心意。
我心念微动，也是，到了眼前，才能知晓她不是阿薇。
木南见我脸上并未有不悦，便知我的意思，默然退出去了。
“陛下、该上朝了。”耳边传来木南的声音。
我揉着眉心，慵懒的靠在榻边，侍女上前，递上漱口的茶水。
我刚要伸手，忽然发现眼前端着茶的侍女就是苑薇，我赞赏的看了眼木南，事儿办得不错。
木南嘿嘿笑了两声，陪着我一同上朝，临近年关，天儿还有些疼，同大臣们商议了来年科举的事儿，便退了朝。
回到勤政殿，立刻暖和了不少，苑薇递了茶过来，恭恭敬敬的摆在我案桌边上，而后福身退出去。
礼仪丝毫没有出错，我轻笑了声，这丫头当真是一如既往地会装模做样。
“站住。”我淡淡开口。
苑薇似乎还是被我吓着了，身子抖了一抖，镇定的转回身来，朝我恭敬开口，“陛下还有何吩咐？。”
看着她如此恭敬的模样，我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，我起身，刚要走近她，她却忽然扑通跪地，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，轻轻发颤着，好似受了惊的兔子。
她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。
我收回步子，指着桌上的一盘栗子糕淡淡开口，“那个，给你了。”
她愣了愣，似乎没有反应过来，我皱了皱眉，睨着她道：“还不快起来。”
她呆呆应了声是，又怯怯看了我一眼，才小心翼翼上前，端着栗子糕，俯身朝我道：“多谢陛下。”
看着她平静退下去的身影，我心里又有些疑惑，她认不出来那是栗子糕吗？
还是她根本就不是当年的阿薇？
原本找到故人的欣喜就被这忽然的发现和猜测而搞得心烦意乱。
我索性出了勤政殿，吩咐木南不许跟着，一人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，忽然想到国学斋那片林子。
我已经许久没有去了，这两年政务繁忙，连想起这里的时候也少之又少。
今日再来，心境却格外复杂，我也不知为何觉得她不是阿薇的时候，心里会这般失落。
她算起来，只是我年少时唯一觉得勉强是朋友的人而已。
她吃过我的栗子糕，唤我栗子哥哥，还……亲了我的脸。
总觉得，我当年是吃了亏的。
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抽泣声，我怔了怔，朝声源望去，没瞧见人，但瞥见了一抹裙角。
我上前几步，就瞧见她小小的身影正蹲在树后，手里捧着方才给她的那盘栗子糕。
边哭边吃着糕点，可怜兮兮的，莫名有点滑稽感，我忍不住朝她走近了几步。
也听清了她嘴里嘟囔的话，“栗子哥哥……。”
听清的那一刻，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像凝固了起来，呼吸也觉得停滞了下来。
她……竟当真是阿薇。
我欣喜若狂，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口唤她，同她相认，却在开口前忽然想到她白日战战兢兢的模样。
我停住了步子，慢慢退了回来，在她发觉我之前离开了那片林子。
不是不想同她相认，而是，她害怕我。
一个手掌生杀大权的君王竟然是她儿时抢过栗子糕的哥哥，任谁都难以接受吧？
所以，我想让她先让她不害怕我，再告诉她这件事。
“陛下，天色不早了，该歇息了。”木南开口提醒。
我抬头，目光瞥了眼门口端着茶进来的苑薇，淡声开口道：“你先下去吧！朕看完这些折子便睡。”
木南点头，朝苑薇吩咐道：“你好生伺候陛下。”
苑薇应声，站在一旁守着，我将批阅完折子放到一旁，伸了个懒腰，转头看了眼苑薇。
她还站在那儿，小脑袋一下一下的往下咚，眼睛都眯成了一根线，好像随时都会倒在地上呼呼大睡。
困成了这样还能站稳也是厉害。
我起身，站在她面前，饶有兴致的瞧了她一会儿，她脑袋猛得往下垂，我淡然伸手，正好托着她下巴。
苑薇清醒了过来，一双灵气十足的眸子眨巴眨巴的望着我。
反应过来，她忙退后几步，惊慌失措的开口，“陛、陛、陛下、下饶命。”
看着她这模样，我差点儿笑了出来，幸好我制止力向来强，很快就忍住了。
我淡然的看了她一眼，漫不经心的开口，“若这样就要你性命，你早就死了几百回了。”
她垂着脑袋，嘟囔着反驳道：“也没有那么多次叭…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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