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北冥选择性耳聋，自动忽略掉沈柒柒最后一句话，只对她前面的话做出回应。他瞥了眼那只“敌不动我也不动”的厉鬼，再看看沈柒柒，似乎在衡量，然后求证道：“确定？”
“确定确定，我非常确定，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，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，我还没无私到会舍身救人的地步，谢公子不用担心我。”
沈柒柒咧开嘴，笑的像年画上的散财童女。
世家子弟的楷模人物谢大公子，不但没有嫌弃她的符篆上不得台面，还担心起了她的安危，沈柒柒不免就有种坏学生突然被先生表扬的惊喜，一激动，忍不住开心地扯住了谢北冥的衣袖。
但她忘了自己手上沾的又是血又是灰。
让她这么一扯，谢北冥雪白的衣袖上，瞬时出现几道黑漆漆的爪子印。
沈柒柒：……
她大囧，正要道歉，却见谢公子赞同地点点头：“确实。”目光只是从那几道黑漆漆的爪子印上一扫而过，看见了也仿佛没看见般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，甚至都没衣袖抽回去。
更别说什么厌恶怨怪了。
沈柒柒受宠若惊，嘴角眼看就要翘起，却听谢北冥又道：“你确实还算不得一个无私到会舍身救人的人。”
沈柒柒：“……”
美好的心情瞬间从云端落进泥潭！
还是被人一脚踹下去的那种！
沈柒柒气得磨牙，心想我不过就是随口自谦一说，你怎么还当起真来了！
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加以点评！
也太不给面子！
只是还不等沈柒柒鼓起腮帮，谢北冥便已经握住她手腕，开始给她输送灵力。
沈柒柒只得闭上嘴。
不愧是世家子弟学习的榜样，谢北冥的灵力淳厚又澄净，几乎没有半点杂质。
跟他比起来，沈柒柒觉得自己修的灵力就跟脚底下踩的沙石似的，简直粗糙得没眼看。
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，沈柒柒的灵脉从来就没有被这么精细地喂养过，欢喜地张开嘴巴，撒着欢儿地接受投喂。
可吃着吃着沈柒柒就发现不对劲了——
话说，谢北冥这灵力借的，是不是也太大方了些？
根本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借一点点给她用，简直就是海水倒灌啊！
而且眼看她枯竭的丹田都已经被灌得快要满溢了，谢北冥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，沈柒柒连忙叫道：“够了够了谢公子，这太多了，用不完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谢北冥沉声打断她，一边帮她输送灵力，同时还要分出一只手来对付那只开始试探着发起攻击的厉鬼。
忙得不行。
沈柒柒不敢再干扰他，只得再次乖乖闭上嘴巴，眼睛盯着谢北冥紧抿的薄唇看。
看着看着，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，于是惊讶道：“谢公子，你其实是不想把灵力借给我画符用的对吧？之所以会同意，是想借此机会用灵力帮我疗伤的对不对？”
不然要怎么解释这过于大方的灵力赠送？
这次谢北冥没再让她“闭嘴”，百忙之中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，随即又移开视线，一脸高冷地说道：“你想多了。”似乎觉得这种解释不够充分，他又补充道，“我只是怕你灵力不足，画出的符篆威力不够大，造成浪费……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？”
因为你在口是心非啊。
不过看破不说破，沈柒柒呵呵一笑，将视线从谢北冥红得都要滴血的耳垂上收回。
“没什么，我就是突然觉得，谢公子今天真好看。”
“……”谢北冥看着她，半晌挤出一句，”难道我以前就不好看吗？”
“……好看！当然好看啊！但是今天更好看！”
“……油腔滑调。”谢北冥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，横剑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。
沈柒柒吓一跳，瞪大眼睛问他：“你干什么！”
“你刚才不是说要画符吗？用我的血。”
沈柒柒：“……”
“别多想，我只是觉得你的血不如我的血澄澈。”
“……”
向来都只有灵力澄澈与否一说，沈柒柒还从没听说过人的血也能这么分……真是的，承认关心她就这么难吗？
沈柒柒无语，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谢北冥。
今天的谢公子，好奇怪，画风似乎有些不对。
她一直都很纳闷，前世她和谢北冥的交集也不多，对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，并且还能喜欢到连命都能不要的地步。
她也不是没想过谢北冥会喜欢上她的原因。
比如，在前世，两人都是为玄门百家所不容的邪修。
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，并由此心生爱意，也不是没可能。
但是如今看来，事情显然不是她想的那样。
谢北冥这个闷声不吭的锯嘴葫芦，分明早就对她动了心思。
就是不知道他这份心思是什么时候起的。
正胡思乱想着，耳边忽然响起尖锐的厉啸声，沈柒柒连忙止住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，扭头一看，就见那只自知打不过且也逃不走，便“敌不动我也不动地拖延时间”的聪明鬼，默默潜藏了一会儿，见两人说话说得忘形，居然鬼胆包天地搞起了偷袭。
结果被谢北冥一剑刺中了右眼。
谢北冥手里的剑叫诛邪，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，专治各种妖魔邪祟。
尤其对付像对付这些阴间物种，杀伤力比沈柒柒用的符篆更厉害。
一剑刺下去，被诛邪刺中的那只鬼眼就仿佛裹满油脂又架在火上烤的肉块，白烟滋滋直冒。
空气中登时弥漫起一股臭肉烧焦的难闻气息。
那只厉鬼更是疼得嗷嗷直叫，凶性彻底被激发，笼罩在身周的黑雾骤然变浓，居然气急败坏地搞起了破坏，只是眨眼的功夫，房屋就被它撞垮了好几间。
眼看它下一脚就要踹向那间躲着宅院主人的屋子，沈柒柒忙收敛心思，一扬手，将画好的符篆全打了出去。
十数张符篆散发出血红色的暗芒，前后左右头上脚下，全方位地将那只厉鬼团团围住。
就跟沈柒柒预想的一样，笼罩在厉鬼身上的黑雾一碰到符篆，果然被击破。
但让沈柒柒始料未及的是，那厉鬼居然还能自动产雾，速度相当快，堪称无缝衔接，谢北冥的诛邪还没近身，那东西全身就又被一层新的黑盔甲包裹住。
而且这东西吃过一次亏后明显学聪明了，不但身上裹满黑雾，连眼睛那一块上也裹上了黑雾。
这下彻底成了铁板一块，根本无处下手。
沈柒柒蹙眉，想了想，往伤口上蘸了点儿血，一边飞快地画符，一边把自己的计划说给谢北冥听。
“谢公子，等下我们打配合战，我负责破那东西身上的黑雾，你负责攻击！”
这种情形下两人只能采取这种打法。
谢北冥颔首：“好。”握紧手中诛邪，蓄势待发。
沈柒柒已经画好了一张符，看向全身上下都被黑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厉鬼，勾唇冷笑。
既然这东西喜欢当瞎子么，那就成全它做只瞎眼鬼的愿望，反正它右眼已经被谢北冥刺瞎了，再把它左眼也刺瞎，刚好来个对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