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，尉迟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商千飒苍白的脸，薄如蝉翼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，挺立的鼻梁下樱桃红唇抿着一丝倔强，像个固执的孩子。
嘴角泛着淡淡的笑，这样看，这个女人还是蛮可爱的，平日里要能温柔点就好了。
身子想要动一下，只是稍微侧身，剧烈的撕扯疼传来，痛的他忍不住的皱起眉头。
“别动，伤口会被你挣开的。”压低的声音显然是不想吵醒商千飒。
尉迟恒视线扫到尉迟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，轻笑：“你居然还在这里。”
尉迟微冷哼一声，“一个挨了一刀中一枪，一个被抽了60的血，我要是走了，恐怕这两个人死了都没人知道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尉迟恒眸子一掠，视线在商千飒和尉迟微之间徘徊，“飒飒被抽了60的血？！谁准你抽她的血。”
尉迟微挑眉，“不抽她的血，难道坐等你死吗？何况，她自己愿意的！”
尉迟恒风眸里流动着复杂与深意，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，动作轻盈的不可思议，生怕惊醒她。
难怪她的脸色这么苍白。
商千飒，你是笨蛋吗？
60的血，你以为是矿泉水吗？随便的抽出来，要是你有危险该怎么办？
心里有暖流轻轻的淌过，他有过很多女人，只是没有一个女人会像商千飒这样愿意为自己献出这么多的血液，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。
第一次，有一个女人对自己这样的好。
“这个女人虽然脾气大了点，又是商逸风的女儿，可是她对你不错……比那个秦绾绾好多了。”
“姐。”尉迟恒皱眉打断她的话，“你对绾绾能别有那么大的偏见吗？”
“呵。”尉迟微忍不住的冷笑，自己这个笨蛋弟弟和殷慕玦那蠢货一个德行，都被同一个女人迷的团团转。表面越是装纯的女人，骨子里比任何女人都坏，“那你是打算和殷慕玦抢人了？”
“我从没想过。”尉迟恒的眼底暗了暗，他不会和殷少抢绾绾。
“还真是伟大的情操，感动的我都快哭了。”尉迟微话语中的讽刺味十足，“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尉迟恒皱眉，薄唇抿着没有感情的弧度，眼底很是复杂。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商千飒，对她的感情很复杂。
她热情的像是一团火能让人被燃烧掉，可她的身上又充满秘密，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
更没办法确认自己对她的感情，只是现在不想失去她，希望她能在自己的身边。
在自己受这么重的伤，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死时，他很想去见绾绾，可他不能；当时他脑子闪过次数最多的就是她。
所以，他跑到她这里了。
在这里，他能觉得安全与安心。
“算了……”尉迟微眼底流动过恨铁不成钢的情绪，一个两个都他妈的蠢蛋一个。“她这次为你做的，足以让你欠她一次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尉迟恒声音沙哑、低沉，“后面的事你有处理吗？”
“放心，找到我那边还有那个草包应付着，他们不敢去尉迟家闹，至于这里大概还没人知道。毕竟碍于商家的姓，他们也不敢轻易来滋扰商千飒。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养伤，我派了不少人在这周围守着，不会有什么危险。”
“谢了。”尉迟恒视线又一次的落在商千飒的脸上，睫毛轻颤了一下，不久后睁开眼睛。
“一大清早的，你们在吵什么？”商千飒眉头皱成一团，她有起床气，被吵醒心情很不爽。
“宝贝……你终于醒了。”尉迟恒苍白的脸色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，手指随意的玩弄着她的长发。
“滚……”商千飒被他“宝贝”两个字给恶心到了，本想踹他下床，下一秒想到他有伤在身压抑了这样想法。拍开他的手，站起来，视线扫了一眼尉迟微，头一阵晕眩，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，“头很晕。”
“废话！”尉迟微声音冷冽，“你当昨晚从你身体抽出的血是猪血？”
商千飒皱眉还没说话，尉迟微转身一边走一边道：“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。”
“宝贝……我没想到你这么爱我……竟然为我抽了那么多血，我真的太感动了，等我好了就让以身相许吧……”尉迟恒嘴角挂着雅痞的笑，轻佻道。
“滚。”商千飒低眸瞥他一眼，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上，“尉迟恒，你他妈的如果要死，能死远点吗？我不想某天回家看到一具尸体躺在我的床上。”
尉迟恒凤眸里的眼珠子漆黑，笑容逐渐淡去，认认真真的看着她道：“好。如果要死我一定会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。”
商千飒听了更怒，“尉迟恒，你妈的就不会说，你不会死啊？”
尉迟恒微微一怔，随之嘴角漾开了笑容漫天，“好，我保证我不会死。”
商千飒听了很满意，只是又听到他的补充，“我还要以身相许报答你呢。”
“尉迟恒，你给我滚！”商千飒暴怒，扬起手就想要揍他，许久手指落下时，却是轻轻的落在他的脸颊上，眼神流动着复杂的情绪。
谢谢你，骚包男。
谢谢你还活着。
谢谢五岁的小阿恒没有被那些黑暗杀死。
谢谢，我们相遇了……
***
殷慕玦接到尉迟微的通知，立刻从沐家赶到商千飒的公寓。他接电话时，沐晚夕刚好在一旁，听到他的话，也担心商千飒，与他一起过来看看。
商千飒的失血过多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坐在床边；尉迟恒伤重的趴在床上，连动几下都不可以！
沐晚夕眉头皱着，担忧的看着商千飒，“飒飒，你没事吧？”
商千飒嘴角流动着笑容，捏着她的左脸颊，“没事，小沐沐别露出这么担心的表情，我还没死呢。”
“我叫佣人熬了猪肝汤，下午我会亲自送过来。”沐晚夕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，“这个你记得吃。”
“啊！”商千飒立刻露出要死的表情，“我能不吃吗？”最讨厌吃巧克力！
“不可以！”沐晚夕果断的拒绝，严肃的表情道：“你要是敢不吃，我和你绝交。”
商千飒无奈的叹气，“知道了，会吃的。”
殷慕玦挑眉，她对商千飒还真是关心备至，自己以前受伤也没见她那样紧张。商千飒不过就是抽血而已！
“你们能先出去，我有事和阿恒单独谈。”殷慕玦抿唇。
沐晚夕没去看他，只是扶着商千飒，“我们出去。”
商千飒身体没什么力气，任由她扶着走出客厅。“我去洗手间。”
“恩。”沐晚夕目送她的背影进了洗手间，转身便迎上尉迟微探究的目光。
“听说你被人在巷子里打昏。看见是谁打昏你没有？”
“你这是在关心我吗？”沐晚夕声音冷冷清清，她不喜欢尉迟微，尽管她是尉迟恒的姐姐，还是不喜欢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尉迟微回答的很干脆，“不过你若真出事对我似乎也诶什么好处。”
沐晚夕皱眉，水眸清澈，探究的打量她，“该不会是你故意找人，设下圈套，让我去针对秦绾绾？”
尉迟微一愣，随之噗哧笑了起来，忍不住的点头：“我不得不说你现在比以前聪明了一点，只不过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。我没有找人设计你，挑拨你和秦绾绾之间的关系，因为我没必要这样做。”
她目光清澈，没有丝毫的闪烁与心虚，坦荡的让沐晚夕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。
女薄蝉泛。如果这不是尉迟微的手段，要么是自己看错了，要么那晚的人真的是秦绾绾。
“想必你和小慕慕说了，他不相信你。”尉迟微明亮的眸光似乎已经将一切都看透，了然于胸。
沐晚夕抿唇，没说话。
尉迟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，“这是我的电话，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我。秦绾绾比你想的厉害多了，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沐晚夕拿过纸，尉迟微笑了笑，转身潇洒离开。
商千飒从洗手间走出来就看见沐晚夕拿着纸站在那里发呆，走过去随手夺过纸条，“什么东西看的这么认真？”
“谁的号码？”转身，屁股落在柔软的沙发上。
“尉迟微。”
“那bt女人把号码给你做什么？”商千飒皱眉，尉迟微在她眼里就是一只大灰狼，而沐晚夕就是一直可爱的小白兔。
她可不希望大灰狼一口吃掉小白兔啊！
“不知道。”沐晚夕拿过来放进包里，“留着也没什么坏处。”
商千飒翻白眼，小沐沐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危险呢。
门铃响起，沐晚夕立刻站起来，“我去开门。”
“裴岩哥……”沐晚夕开门看到门口站立的身影立刻愣住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裴岩穿着制服，没有回答，只是径自的走进来，目光犀利的落在商千飒的身上，冷冷的抿唇，“尉迟恒人在哪里？”
商千飒立刻站起来，起来的太快，头一下子晕眩，手扶住沙发，好不容易站稳，看向裴岩，“你来做什么？”
裴岩见她的脸色苍白憔悴，眉头紧皱，语气缓了缓，“你怎么了？生病了吗？”
走过来，伸手想要探商千飒的额头时，她撇头，避开他的手。
裴岩皱眉，视线越加的锋芒，逐渐的移动视线落在她的手臂上的针孔的地方有一片乌青，下一秒视线立刻落在紧闭的房门。
“他果真在你这里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！”商千飒避开他的视线，声音冷清。
裴岩的脸色往下沉，深意的打量她，眼底流动着心痛。小飒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，她居然捐血给那个男人，看样子还捐了不少……
想到这些，心里就好像被千万只虫子咬噬，难受极了，他不再说话，迈步就朝着房间走。
商千飒一惊，连忙小跑拦在他的面前，“裴岩，你想做什么？”
“让开！”裴岩语气冷冽，没有一丝的感情。
“不让！”商千飒抬头，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黑眸，“这是我家，我有权利不让你进！”
“昨天晚上鹰帮太子爷被人杀了，有人看见尉迟恒在附近出现过。”话说的含蓄却也尖锐。
“你让开，我必须带他回警局问话！”
“不让！！”商千飒听的心惊，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伤的那么重。这个该死的笨蛋，居然跑去杀鹰帮的太子爷，疯了吗？！
“商千飒！”裴岩脸色逐渐铁青，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；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？你知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“我知道。”商千飒垂下眼帘，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，咬着唇角：“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视线缓慢的迎上他古潭的眸子，轻声笃定道：“我骗不了你，他是在里面，可我今天绝对不会让你带走他！除非——你杀了我！”
“——商千飒！”裴岩鹰眸里泛起惊愕，波澜四起。
商千飒倔强的咬唇，抬头目光迎上他，毫不畏惧。
沐晚夕看着这两个人剑拔弩张，眉心流动着纠结，忍不住的走到他们的中间，“裴岩哥，飒飒，你们别吵了！”
“沐晚夕，你滚开！”裴岩冷眼瞪了她一下，若不是沐晚夕，飒飒怎么会认识那样的男人。
沐晚夕听的脸色幽然惨白……
商千飒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，下一秒怒不可遏的开口：“裴岩，该滚的人是你！”
“你凭什么站在我家里叫我的朋友滚开，你以为自己是谁？该滚的人是你，裴岩，你给我滚！”
“不抓到尉迟恒，我是不会走的！”裴岩脸色峻寒，态度强硬，想要闯进房间。
商千飒拦在他的面前，视线落在他腰部的枪上，“杀了我，我就让你进去，否则你休想！”
“商千飒，你一定要护那个男人吗？他是黑道的太子爷，他杀人不眨眼，他有过无数的女人！！！”裴岩冰冷的声音压抑不住的恼火，“你一定要这样贱，跟着他毁了你自己吗？”
“贱”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刺进商千飒的心里，尤其是从裴岩的口中吐出，犹如在刀子上摸了盐。
心，不可抑止的疼……
“裴岩哥，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飒飒！太过份了！”沐晚夕声音也满载着怒火，脸颊起的涨红。
商千飒凤眸里流动着自嘲的笑，哑声：“对，我就是这样贱！”
“小飒，我……”裴岩说出口就后悔了，自己是一时气的没理智，他不是真心想这样说的。“你……”
“不用解释，我明白。”商千飒声音很轻，轻的仿佛是海上的泡沫，“我商千飒卑贱，甘愿堕落作贱自己，与你们无关，与商家无关，自此以后不敢用商家人自居，千飒对裴警官得罪，还请见谅。”
“小飒……”裴岩低沉的一声，无力的闭上眼眸，她的一字一句沉重的敲击着他的心。自己是气疯了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字眼。
“我不能让你带走他，若一定要带一个人走，裴警官可以抓我。”商千飒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的血色，眼神空洞，双手举到他面前，眼泪在暗眼角倔强。
“小飒，对不起。”裴岩抿唇，看到她这幅样子心疼极了，很想伸手将她揉在怀中，只是此刻他不敢，将这样念头压抑住，冷静的抿唇：“他不是什么好人，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。”
音落，他转身就走，高大健硕的身影此刻显得有些寂落与无奈。
第一次，他没有坚守自己的原则，因为商千飒，他作出让步。
尽管不能拥有她，可是爱她的心从没改变过。
尽管不能在一起，他也希望商千飒能幸福快乐，有一个男人能给她幸福；只是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尉迟恒！
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帘中，商千飒双腿无力，整个人猛的瘫在地上，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“飒飒！”沐晚夕一惊，立刻蹲下身子抱住她，“你这又是何苦？”
商千飒泛白的唇勾起惨淡的笑，视线无光的看向她，哑声：“小沐沐，我已无法回头。”
回不到过去的商千飒，做不回商家的商千飒，只能陪尉迟恒堕落地狱的商千飒……
我只能选择最后一个。
“沐家千金的沐晚夕，是殷慕玦的姐姐的沐晚夕，还是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承认的沐晚夕，你要选择做哪一个呢？”
沐晚夕眼眸一惊，不可置信的看着商千飒。
自己喜欢殷慕玦的事，难道他们都看出来了？怎么可能，自己从来都没有说过，一直以为隐藏的很好……
商千飒见她一脸的错愕，轻笑；“笨蛋小沐沐，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和殷慕玦一样的蠢，看不出来你喜欢他！”
沐晚夕心脏狂跳，神色慌张无措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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