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份文件是一份战报。
夏岩在秦川大捷。接连拿下三场大胜。
阡陌和岳东楼成为夏岩的战时副将，连战连捷。最后压迫飞龙城再次回到了谈判桌。
以打促和的战略，成功了。
其实这也只是场面浩大而已，实际上三场大战，并未死多少人。更多的是陈兵震慑，兵法周旋。
根据战报文件上的说法，三场大战都格外的凶险刺激。
稍有差池，就会全军覆没。
上面还有岳东楼和阡陌两位正一品大臣对夏岩的高度赞赏。
现在，双方再次坐在了谈判桌上。
愿意和谈！
凌杰和拿起这份文件，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，兴奋不已。
白子歌脸上也带着几分笑容。
自双方入京以来，两个人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。
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。
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凌杰和白子歌才慢慢的平静下来，两个人重新坐在位置上，安静的喝着茶水。
能让这两个身经百战，历经无数生死，大起大落的大佬如此激动的事情，自然很不一般。
白子歌道：“这一次夏岩拿下秦川大胜，是极大的胜利。为夏岩定鼎朝堂，站稳脚跟彻底打下了无比坚实的根基。”
凌杰道：“不错，数月之前，太子叛国。导致秦川大乱。相比引起秦川之乱的太子来说，在这种鲜明的对比之下。不但会更展现夏岩的功绩，同时也会映衬出太子的丑陋和无能。此事一出，朝堂之上肯定会引起巨大的非议，处处拿太子和夏岩做比较。”
白子歌道：“但这还不够。如果夏岩更进一步的话，那么就会展现的太子更加无能。到时候朝堂废太子的声音就会开始出现，最后不断的发酵。形成滔滔之势。那么，距离废太子，也就不远了。”
凌杰道：“如何才能更进一步？”
白子歌道：“很简单。让夏岩完成秦川和谈。”
凌杰微微皱眉道：“让夏岩完成秦川和谈？具体如何操作？”
白子歌道：“秦川和谈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。阡陌，夏正歌和岳东楼等等顶级大臣都被陷在其中，不能自拔。这一代的事情，是时候解决收场了。”
凌杰微微皱眉：“愿闻其详。”
白子歌道：“解决秦川之事，有客观原因，也有主观原因。”
“客观原因是来自外部的，我们不得不解决。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夏皇。”
凌杰听了这话，心中十分诧异：“这和夏皇有关系？”
白子歌道：“当然有关系。公子你想，秦川之地自从爆发战斗以来，已经发生了多少事？把整个朝堂的顶级大臣都裹挟进去了，这一次秦川再次爆发战争，夏皇明明想御驾亲征，想把秦川彻底剿灭，永绝后患。但夏皇并未这么做。他害怕离开京都。不得不派夏岩出征。”
“由此可见，夏皇对秦川已经恨之入骨，已经下了彻底剿灭的决心。”
凌杰听了这话，陷入了沉默。
白子歌继续道：“所以，与其等夏皇亲自出手平定秦川的局面，不如我们主动为陛下分忧。为秦川留下我们的种子。也算是保全秦川。”
凌杰越听越吃惊，一言不发。
白子歌道：“其实在这之前，人们或许不相信夏皇有这个能力。但你也说了，夏皇是皇影，是暌离的人。那么夏皇就是一个可怕的亡灵师。暌离还活着，夏皇也还必然还有底牌。他现在还没使用底牌，或许是因为不想。一旦夏皇动用底牌，我想，根本用不着夏皇亲征，也可以凭借底牌的力量，灭了秦川。”
凌杰深以为然：“我见过华太后，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。如果我们继续用秦川做文章。陛下的确可能勃然大怒，最后出动底牌。我们就被动了。还有一个原因呢？”
白子歌道：“第二个原因，那就是将我们利用秦川之地已经将做了很多文章。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它做文章。也容易让人起疑。秦川的问题，经不住调查的。我们不能让秦川引起别人的猜忌。”
凌杰深吸了一口气，道：“还是先生想的周到。我支持。”
凌杰知道，自己在这里和白子歌貌似在闲聊。但他们每做的一个决定，都影响到红盟会千千万万人的命运和前程。
绝非消失。
级别越高，责任越大。
每做一个决定，凌杰和白子歌都承当着强大的压力，事事思虑周全。
缓过神来，凌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，深深的吸了一口：“那主动原因呢？”
白子歌道：“此刻平复秦川的局面，让秦川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。一方面是为我们保留在秦川的实力，未来我们要揭竿而起，大力谋事，需要秦川爆发最强的力量。”
“秦川西边连着夏氏西府，随时可以挥军西进，威胁夏氏西府。往东，秦川接连着中鼎和帝国东部。完全把我们红盟会深度发展的区域连接在一起。一定要保住秦川这片疆域，这是我们未来威胁帝都的一把尖刀。”
凌杰道：“先生说的真好，听你说话，如饮美酒。让夏岩平定此次秦川之事，具体如何操作？”
白子歌道：“那就让夏岩完成和谈！”
凌杰略微感到吃惊：“完成和谈？”
白子歌道：“没错。就是让秦川回到最初的状态。秦川圣殿仅保留飞龙城三十六大行省。另外将其他两大城邦，七十二个行省，还给大夏帝国。”
“如此一来，局面就都回到了数月之前。什么都没发生过。这样的局面，我想夏皇是乐意看看到的。”
白子歌娓娓道来。
凌杰停了越发的兴奋：“这的确是个好办法。但问题也来了。这么大的和谈，此前秦川圣殿一直都不同意。拿什么理由松口呢？”
“凭借夏岩的实力和分量，恐怕不足以让秦川圣殿做出这么大的退让吧？万一此事处理不得当，反而要让夏皇起疑了。”
凌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。
这的确是个问题。
而且问题很大。
秦川圣王和圣姑大裁决都是支持凌杰的。毕竟他们是华太后的人，凌杰身为华太后的代言人，基本上说什么，他们都会同意。
问题在于如何不让朝中的人起疑。
此前岳东楼，阡陌和夏正歌去谈判，谈了很长时间都没战果。
现在你夏岩一去，不但打了三场胜战，让秦川圣殿回到谈判桌，还把秦川的问题给谈妥了？一切回到原点？
有这么做事的么？
凭什么啊？
一旦处理不好，夏皇必定起疑。
这么一来，那就出大问题了。
适得其反。
白子歌道：“我仔细权衡过。此次夏岩连战连捷，只怕已经引起了朝中不少人的猜忌。如果要更进一步，让秦川之地的问题谈妥。那就只有一个办法——不解释。”
凌杰都被白子歌这话给吓到了：“不解释？”
白子歌重重点头道：“不错，什么都不说。直接让秦川圣殿完成和谈签字。”
领界不大，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按理说，这肯定要让人起疑。
不过转念一下，凌杰马上明白过来，忍不住冲白子歌竖起大拇指：“高，实在是高啊。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。”
凌杰笑了。
笑得很兴奋。
白子歌道：“如此一来，大家或许会怀疑夏岩和秦川有勾连，但大家也会怀疑另外一件事——秦川圣殿内部出事了。夏皇是个多疑的人，他肯定会派人去调查。只要秦川圣王稍稍配合，释放一点消息。那么夏皇就会得到一个错误的信息。而且，夏皇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情，他必定深信不疑！”
凌杰深以为然：“先生说的不错。不解释就是最好的办法。既然如此，那我立刻传讯给秦川圣王和夏岩，让他们互相配合，完成此事。”
白子歌道：“这么大的事情，的确需要公子亲笔传讯才行。”
凌杰并未着急写信传讯，而是继续抽着烟，脑子快速的旋转起来：“秦川和谈顺利之后呢？”
白子歌道：“和谈顺利，夏岩立下天功。朝野上下大力支持。那么废太子的言论，也会甚嚣尘上。到时候，顺势将太子废掉。”
凌杰目光闪烁着精芒：“既然如此，为何不趁秦川的祸乱，直接把太子给废掉算了？”
白子歌微微吃惊：“你是想让秦川圣殿提要求，让太子亲自前往和谈？然后……让太子死在秦川之地？”
凌杰沉声道：“果然，什么都瞒不过先生。我是有这个想法。”
白子歌摇头：“那不行。太子被废，我们不能明着干涉。一定要让陛下亲自废掉。必须是夏皇主观做出的决定。否则，贻害无穷。适得其反。”
凌杰稍微想了想，随后没有再争执，而是点了点头：“好，我听先生的安排。”
白子歌拱手道：“多谢公子信任。”
……
四月二十六。
皇宫凌霄殿举行了一场大朝会。
无数大臣纷纷参与其中，人人都很兴奋。
秦川大捷。
秦川圣殿愿意重新回到谈判桌。这对朝廷来说是天大的好事。大家在朝堂议事，表扬盛赞夏岩的人，不计其数。
夏皇这一次也当众肯定了夏岩的丰功伟绩。
而这个时候，夏岩传来另外一份战报——请求陛下给夏岩增兵百万，陈胜追击，彻底灭了秦川这个祸患。
是的，夏岩的战报是主战，并非和谈。
这份战报的出现，再次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这就是凌杰和白子歌给夏岩的一道非凡的建议。
为的就是让夏皇答应——由夏岩全权代表朝廷和秦川和谈。
如果夏岩直接提出和谈的建议，夏皇恐怕要多心了。
但反着来，夏皇反而有可能同意。
继续从京都以及周围增兵百万？
这不是导致帝都空虚了吗？
这还了得？
夏皇大概率不会同意。
退朝后，夏皇第一时间回到了勤政殿，他手中拿着夏岩的那份奏报，一言不发。万全和妙善第一时间进入勤政殿，站在夏皇左右两侧，沉默不语。
夏皇将奏报递给万全和妙善观看。
看完之后，整个勤政殿都陷入了死静。
夏皇道：“两位爱卿有什么建议？”
万全道：“这一次秦川圣殿溃败的突然，禹亲王实力非凡，横压秦川。虽然我不知道秦川圣殿这一次为何会愿意休战和谈。但必然有原因。此事陈胜追击，是个好的机会。”
妙善道：“微臣，一切都以陛下的命令为主。”
好嘛，在这最关键的时刻，这位高高在上的国师选择了沉默。
夏皇道：“国师，有什么说什么。不必隐藏。”
妙善这才道：“秦川圣殿何等强大？禹亲王一去，连战连捷，秦川圣殿还肯回到谈判桌。这绝不是因为禹亲王太强，压得敌方抬不起头来，而是有其他的原因。只是，此事牵扯甚大，微臣不敢多说。”
夏皇道：“说！恕你无罪！”
妙善道：“要么，禹亲王和秦川圣殿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。要么，就是秦川圣殿内部出现问题了。”
这话一出，场上再次陷入了沉凝。
气氛，十分凝重。
细烟沉声道：“夏岩，会勾连秦川圣殿么？”
妙善道：“禹亲王统兵在外，如果贸然再给他增兵百万。一旦他有个什么想法。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妙善手的很隐晦。
夏皇慢悠悠的道：“会吗？”
妙善道：“此事关系重大，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”
夏皇并未表态，转而看了一眼旁边的万全。
虽然没说话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。
万全道：“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们的猜测。我认为猜测不能当成事实。一旦冤枉了禹亲王，未免让人寒心。更让无数奋战在秦川的前方将士寒心。”
夏皇并未生气，万全趁势继续道：“国师说的不错。此乃大事。也正因为此事关系重大，所以我们更加应该搞清楚事实。”
夏皇面色微微松弛了不少：“说说你的分析。”
万全道：“禹亲王和其他的诸皇子不同。他原本是一个废弃的郡王，并不受重视。自打陛下带他进入帝国东部之后，才慢慢重视禹亲王。看的出来，禹亲王很感谢陛下的这份恩情。自从禹亲王扛事以来，处处谨慎，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。追捕夏正歌一案，他就受了伤。此前又被夏恒的事情牵连，差点被打死。这一次率军东征，历经苦战。实属不易。我更愿意相信禹亲王。”
妙善微微道：“那秦川之战，赢的也太诡异了吧。这又怎么解释？”
万全道：“可能……是秦川圣殿内部出了问题。刚刚国师也说了。”
“我就这么一说而已，秦川圣殿存在了这么长的时间，屹立不倒，从来没出现过任何意外。”妙善不以为然。
万全道：“我想，这也是禹亲王请求增兵，一次性剿灭秦川的初衷。”
万全的这番说辞，恳切客观。
起到了极大的作用。
夏皇和妙善国师都听进去了。
夏皇沉凝了好一会儿，最后道：“那你同意增兵秦川？”
万全恭敬道：“此乃国之大事，微臣不敢多言。全凭陛下做主！”
夏皇点点头，道：“国师，你以为呢？”
妙善道：“万全公公的话，也不无道理。既然如此，我觉得可以派遣国师殿和内务府联合前往秦川，调查此事。至于是否增兵，我觉得不必。可以让禹亲王全权代表帝国去和谈。如果秦川圣殿愿意恢复原来的状态，那就真的说明秦川圣殿内部出了问题。甘愿把到手的东岳城和秦辅城七十二大行省吐出来，绝对有问题。”
夏皇听了也很高兴：“如此甚好。就这么办！”
……
四月二十七日，夏皇亲自下旨——由禹亲王全权代表大夏帝国和秦川和谈。
四月二十八日，以夏岩为首的代表团，正式和秦川和谈。
历经三天三夜，于四月三十日完成和谈。
秦川圣殿愿意退兵，拱手让出东岳城和秦辅城七十多个行省。
不日，夏岩代表团即将返京。
消息在这一天传入了皇宫。
朝会热议。
盛赞夏岩者，不计其数。
形成了滔滔之势，不可阻挡。
人们都在热议如何欢迎代表团回京的事情。
夏皇大喜，坐在龙椅之上，吩咐礼部，以国礼待遇，迎接代表团回京。
京都内外，举国上下，欢腾一片。
勤政殿。
夏皇坐在龙椅之上，双手揣着一个茶杯，目光凝滞。
妙善站在旁边，静静的向陛下汇报秦川调查的情况。
最后，妙善道：“陛下，此事从头到尾，和禹亲王无关。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，秦川圣王前不久去了一趟南越之地，和南越圣王发生了冲突。双方大打出手，最后双双重伤。秦川圣王的伤势非常重。连带圣姑和大裁决也深受重创。”
这话一出，一旁的万全都吃了一惊。
夏皇重重点头：“如此甚好。还好没牵扯到夏岩。看来这一次秦川之事能够顺利平定。天时地利人和，三样俱全。当然，夏岩也出力不少。”
妙善道：“但……知道秦川圣王身受重伤的人不多。无数朝臣都不明白就里。他们都单纯的以为这是夏岩的功劳。经此一役，朝臣百官全数盛赞禹亲王。盛况空前，这……可不是一个亲王该有的规格啊。”
妙善说话的声音不大，但每每都说在最关键的地方。
一下子就让气氛降到了冰点。
万全都陷入了沉默。
这件事，太敏感了。
但凡出现任何差错，那都是要死人的。价
夏皇微微道：“国师，还有什么话，你一并说出来吧。”
妙善道：“朝中甚至出现了流言蜚语，说什么陛下有意废黜太子，设立禹亲王上位。当然，这种留言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，并未波及很大。但，已经有一些敏锐的人，已经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。”
夏皇目光一冷，转而看了万全一眼：“万全，你听到这样的流言了吗？”
万全谨慎道：“略有耳闻。微臣常年待在皇宫之中，少出去走动。对朝臣的了解，不如国师敏锐。这方面，国师说的话，更有权威。”
夏皇道：“国师有什么建议？”
妙善拱手道：“微臣不敢说。”
夏皇道：“有什么不敢说的。朕让你说，恕你无罪！”
妙善还是不敢说话，更可怕的是，她居然直接跪在地上。仿佛真的有天大的事情似的。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。
夏皇道：“说！”
声音不大。却充满了怒气！
妙善这才道：“此乃国本之事，微臣一个字都不敢说。绝不敢非议。”
夏皇忽然站了起来，死死的盯着妙善。
妙善这才道：“太子殿下当初自己犯下滔天大错，这才自己把自己囚禁起来。至今都不敢上朝。按理说太子犯下这么大的过错，应该被严惩。但是他自己躲了起来，陛下也有意庇护，并未召见询问。这件事就这么一拖再拖，最后慢慢的过去了。”
“禹亲王现在的一切成就，地位，靠的都是他自己的军功和业绩。他为陛下分忧，无可厚非。但亲王就是亲王。太子就是太子。一旦亲王有了非分之想，难免会造成朝堂震荡，更重要的是，会引起朝堂百官的站队，造成朝廷内耗。这并非好事。”
妙善说话很谨慎。尽量让自己的每一个字都有理由和逻辑支撑。不至于造成误会和偏见。
夏皇道：“说说你的办法。”
妙善叩首在地，大声道：“现在朝臣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，主要是因为禹亲王在朝中一家独大，无人与之抗衡。这对朝堂来说，并非好事。”
“请陛下，启用太子！”
妙善忽然叩首在地，一字一句的道。
嘶！
一旁的万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这话，他这个公公都被吓到了。
太可怕了！
万全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，和凌杰共事多次，同生共死。已然有意偏袒凌杰这边了。贸然听到这样的决策，难免胆战心惊。
如果陛下启用太子的话，那么夏岩在朝堂上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变得黯淡无光。
大好局面，直接被打破。